來自法國的安妮·拉卡頓和讓-菲利普·瓦薩爾榮獲了2021年度的普利茲克建筑獎,與之關聯的詞匯“爆冷”“黑馬”頻頻見諸各大媒體的評論。
而與冷門對應的是頒獎之前的各種“熱門”預測。值得關注的是,知名建筑網站ArchDaily此前給出了2021年普利茲克建筑獎得主預測名單有來自全球58位建筑師入列,其中就包括了8位“炙手可熱”的中國建筑師。
無論是多次首開先河的張永和,還是不斷拿下大項目的馬巖松,作品富有“在地性”(全球化視野中思考強調地方特性)的劉家琨,抑或是締造“宜蘭奇跡”的中國臺灣建筑師黃聲遠,一直在探索現代與傳統契合點的張珂,專注于鄉村地區公共項目的年輕女建筑師徐甜甜,以及在上海濱江的改造中表現可圈可點的柳亦春和陳屹峰,憑借作品和實力,他們都曾引發人們對獎項結果的猜測。再加上2012年獲獎的中國首位普利茲克獎得主王澍,中國建筑師正用自己的理念改變著這個世界。
建筑可親,不論西東
在頗有實力的中國建筑師之中,不少人有過留學經歷。馬巖松、張珂、徐甜甜的經歷多有相似,張永和更是這些人中的先例。國際化的視野,讓張永和多次首開先河。他是國內第一位成立獨立建筑事務所的建筑師、第一位參與威尼斯建筑設計雙年展的中國建筑師,還曾擔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建筑系主任,“跨界”設計時裝、家居、舞美甚至美食。2011至2017年,他出任普利茲克獎評委,手握指點國際建筑業設計“江湖”的大權,成為業內年輕后輩競相效仿的對象。
張永和對國內建筑師行業影響力深遠的是,他為國內建筑領域帶來了許多新的觀念。他主張不以“形式”來定義建筑,尤其,作為建筑海歸,他十分強調,建筑設計和建筑理念不該分為東方和西方。因為歸根到底,建筑是為人而設計的,各種要被強調和突出的因素,應首先讓位于“人”。
用簡潔筆觸去建造建筑,讓自己的作品在被人們體驗的過程中產生親近感,而不是距離感,通過眾多作品的落地,張永和的理念悄然在中國建筑行業生根發芽。他捉刀的上海嘉定設計工業4.0示范基地,以縮小街區的尺度為策略,讓人們盡可能更多地使用和享受城市空間;考慮到長江以南地區漫長的雨季和夏季陽光灼熱,他在街區建筑的設計中采用騎樓形式,旨在為人們的出行提供各種便利;而為了讓項目符合不同空間使用者的需求和身份,張永和又做到讓街區每個建筑的平面和立面設計都不同。
不拘泥于東方、西方的形式和理論,唯一的目的是讓建筑帶給人們更便利、更舒適的生活,這樣的理念已經成為了中國建筑設計師們馳騁行業“江湖”的重要法則之一。
不論大小,方寸有度
如果說張永和的作品不拘泥于形式,看的是實際效果,那么,作為新一代建筑師中最重要的聲音和代表,“山水城市”理念的倡導者與實踐者馬巖松,其作品更富夢幻色彩。
馬巖松的作品多是能影響整個城市氣質的“大手筆”。從盧卡斯敘事藝術博物館、加拿大“夢露大廈”、鄂爾多斯博物館、哈爾濱文化島、朝陽公園廣場、湖州喜來登酒店,無一不是引人矚目,被人熱議的城市地標。從作品波瀾起伏的外觀線條來看,馬巖松不負傳奇女建筑師扎哈的弟子的身份。無論從環境還是空間,他的作品營造出一種超現實的建筑,讓人們產生跨越現實、歷史、未來的時空感。對于空間敏感的人來說,在馬巖松手筆催化之下,他們還會思考自己與建筑之間的關系,從而激發更多對于未來生活的想象。
盡管馬巖松的“奇幻”作品受到不少爭議,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的建筑事務所得到全球城市大項目的垂青,更不妨礙他在建筑之中傳遞人、自然、建筑產生共鳴的“山水城市”構想。爭議和話題熱度反而成為他實踐建筑夢想的另一種“東風”。
上海大舍建筑事務所創始人柳亦春和陳屹峰,也有不少“大手筆”。民生碼頭八萬噸筒倉改造,是大體量城市工業遺產再利用的典范,他們在以最大程度保留現有筒倉建筑相對封閉的空間狀態的基礎上,將其變為城市公共文化展示空間。而龍美術館、臺州當代美術館憑借其建筑的功能和影響力,也成為城市的新地標。
與馬巖松、柳亦春他們的“大手筆”路徑不同,另一部分建筑師則鐘情于設計的“小針灸”。徐甜甜在浙江省松陽縣,一個風景如畫的南方小城,已經累計做了20余個項目,小城都是“小項目”,因而,她將這些作品稱為“建筑針灸”。
而曾經拿下過被稱為“普利茲克獎風向標”的阿爾瓦·阿爾托獎的張珂,也十分鐘情于對城市進行“針灸”改造。其作品,北京微胡同在“螺螄殼里做道場”,探索在傳統胡同局限的空間中創造可供多人居住的超小型社會住宅的可能性。在微雜院設計中,他還在迷你型的社區空間里加入了兒童圖書館和藝術空間,旨在讓社區發展與居民“共生”“成長”。
在地試驗,扎根鄉村
中國地大物博,不同地域孕育出不同的文化背景。在地性成為中國當代建筑師繞不過去的話題。
劉家琨代表作“成都西村·貝森大院”之所以一鳴驚人,就因為在這個作品“很成都”。
一直在川渝地區生活的劉家琨,對在地性對建筑的重要性有著深刻的認識。在設計成都西村·貝森大院時,他借鑒計劃經濟時代單位集體居住大院的空間原型,嘗試將這種帶有集體主義理想色彩的社區空間模式轉化到當下的建筑模式與設計語言中。他用“骨架筋絡”將集體記憶、地域特色與現代生活方式融于一體。該作品被認為是為現代城市的多樣化生活提供了更具當代性的社會容器。
事實上,普利茲克獎獲得者王澍,也是中國建筑師中探索建筑在地性設計特色的典型。他希望打破中國鄉村千村一面的局面,在“富陽文村”項目中以建筑設計作為媒介,恢復當地傳統文化。帶著為每家每戶量身定制的設計方案,他和學生一家一戶走訪,根據村民的意見不斷修改,也盡可能說服村民接受他們的理念,最終以在地性的建筑帶動了鄉村在恢復傳統文化特色過程中產生了活力。
而徐甜甜的作品不但是“針灸”,也是她扎根鄉村,進行在地性實驗的成果。松陽縣的特殊性在于每個村都離得很遠,當地人過著“桃花源”式的生活,但產業影響力卻無法散播釋放出更多能量。于是,徐甜甜用腳丈量,根據當地土產特色,一村一村實踐“針灸”改造,在樟溪鄉興村營造紅糖工坊,在大木山村設計大木山茶室。從最初的一批設計案例成功后,周邊村開始效仿學習,她的在地建筑理念就像蒲公英種子一樣,撒滿了松陽縣,以點帶面提振鄉村經濟。因此,有人將她和妹島和世相提并論,“徐甜甜之于松陽,就像妹島之于瀨戶”。
營造之術,不同而和
普利茲克獎是建筑界最重要的獎項,頒發給“通過建筑藝術對人類產生了持續而重要貢獻”的在世建筑師。其評選過程參照了諾貝爾獎,最終的獲獎者由國際評審委員會選出,評審與投票過程嚴格保密,每年都有來自全球各個國家的數百名候選人參與競爭。
雖然目前只有王澍一位中國建筑師獲得普利茲克獎,但這個建筑界的“諾貝爾獎”距離中國并不遠。不只是張永和、王澍都曾擔任過獎項的評審,中國建筑師群體在這個競技臺上所展現出的力量已有目共睹。
建筑和城市、鄉村、人們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一座建筑的傳奇之處,到底在形式還是精神?這些問題的討論在建筑界經久不衰,沒有定論。而中國,在城市更新改造中不斷加速,升級理念、提升品質,無疑為培養本土設計力量提供了優渥的土壤。
有一段時間,中國冒出了不少奇特建筑,要么在摩天大樓高聳入云的程度上無畏比拼,要么在形態上展現奇絕,寫滿了囂張、外露和野心。而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中國建筑師們不僅在本土腳踏實地,用一個接著一個的佳作證明了中國人自主創新創造的能力。他們雖然各有營造之術,但有一個共同的夢想,就是帶給人們方便、舒適、美好的生活——這是中國建筑設計力量崛起的源泉。(琳恩)